金鳄茶泡饭

开始造谣

【洁凛】吉屋出租


  对方可能是巴黎最出色的小偷,但一定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痴。糸师凛脸埋在枕头里,没好气地挑眉。

  他从床上坐起来,耳朵灵敏地捕捉到客厅的动静。

  现在是凌晨三点,巴黎的天还没开始亮,公寓一片漆黑。只有潮湿的雾气静静在指间流淌,床单和枕头已经变得湿漉漉一片,身体在上面留下斑驳的褶皱。

  糸师凛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,直觉让他清醒的在房间停留了一会儿,再次核对了一番声响。他没有打开台灯,没有穿鞋子,站在卧室门口竖起耳朵,奇怪的声音仍在继续。

  翻东西的声音。

  现在是惯例的休赛期。如果没有这番动静,他此刻还蜷在被窝里睡觉。糸师凛顶着被扰清梦的恼火,冷静又戒备的想着:对方要是入室盗窃的话,这里是市区,又是他自己的公寓,论熟悉程度是他更受一筹。

  ……再加上现役球员的体格,如果出现什么突发状况,那他至少也有能力自保。

  在短暂的思考过后,他决心去一探究竟,一边把脚步放得很轻,一边在漆黑里摸着墙壁,独自穿过卧室和走廊,听着客厅传来的窸窣声渐渐从远到近。

  糸师凛在悄声的状态下走出走廊,扫视了一圈客厅,柜子和抽屉静静维持原样,一片整洁,而他的冰箱大喇喇的敞开,灯光淌了一地。

  闯进他公寓的不速之客正蹲在地上,长长的衣摆拖在身后,脚边被牛皮纸袋和塑料袋围绕着,嘴里还咬着块曲奇饼干。冰箱里那股与色调不符合的冷气从缝隙里流出星星点点,一路吹到糸师凛脚边。

  也不知道该说这是小偷还是老鼠。

  换做平时,他一律会摔门送客。但显然今天这招数并不管用。糸师凛抱着手臂,往墙上一靠。看着对方往嘴里塞曲奇饼干,吃了一块又一块。砂糖粒的,黄油的,巧克力的,还有一些他说不上名字,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冰箱里的甜东西。在不知道多少块后,见他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,糸师凛皱起眉头。

  “你自己从冰箱里出来,还是干脆别出来了?”

  他话音刚落,就听见袋子大肆翻滚的声响。洁世一抬起一边脚,倒吸一口凉气,摇摇晃晃地站起来。明黄灯光落到了实体上,给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边。

  洁世一犹豫地抬起头,朝他露出一个微笑。

  “……早上好?”他试探地问了第一句。

  糸师凛没有理睬。

  “凛…”这是他的第二句。当他想说什么或想做什么时,不管究竟有没有想到,总之要先喊一遍对方的名字,好像这样能带来一点气势。

  糸师凛移动眼神,在洁世一和挂钟之间来回巡视。他反复确认了几次时间,巴黎的凌晨三点,没有错。

  “你怎么在这?”他问。

  “是意外……”洁世一挠挠头发,“我本来买了机票,但航班提前了,我想坐巴士,又听说明天不发车。我就想要不去机场改签,碰碰运气。”

  “闲得可以。”糸师凛嘲弄地笑了笑,“所以你凌晨三点去碰狗屎运?”

  “我去买了更早的票。”洁世一回答。

  糸师凛沉默了,眼神停在他的脸上打转。他们之间不远不近,情绪就在这适当的温度中发酵。

  洁世一起先以为他在发呆,但气氛似乎还没有到那里。他又试图揣测凛的想法,也无果。便只好迎着糸师凛的目光,眨了下眼。两个人就这样分享了短暂的沉默,好像夜晚本来就该如此寂静。

  半分钟后,洁世一突然转过脑筋来,拿手背胡乱地擦了擦嘴角,掉下几粒饼干渣。

  “你确实闲得可以。”


  他这才肯继续跟他说话。



  到了他们这个程度的球员,随心所欲的人不在少数,但糸师凛确实是非常任性的一个。

  凛在第一个休赛期时,在法国辗转换了好几个住所,他前脚搬公寓,人群的视线跟在后面跑。他觉得住哪里都一样,所以哪里都去得了。队友的记忆力赶不上糸师凛随心所欲的速度:明明居有定所,却像在城市里自由漂流。

  别人怎么想他都无关紧要,糸师凛本身对串门和接待客人就没什么兴趣,也从不主动透露自己的住址,所有试图拜访的人,在试图迈进他家门槛之前,就已经在冷脸回绝那关卡死。

  除了不把自己当客人的家伙。

  

  门铃响起。

  糸师凛在沙发上烧得头昏脑涨,迷糊中睁开眼,把毯子裹紧了些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,又很快闭上。

  一阵敲门声,短暂又急促。凛不愿动弹,任由对方在门外努力,不知道经过了多久,敲门声也渐渐停了下来。紧接着,大门开始传来锁舌被撬动的声音。

  洁世一从门后面钻进来,又用背把门抵上。一眼就瞧见凛窝在沙发上,打报告似得,把手里的东西举给他看:“备用钥匙……”

  糸师凛无意识地强打起精神,一见是他闯进来,不服输似得朝洁瞪回去。但那双眼睛因高烧有些发红,已经没什么威慑力。

  看他病得无精打采时还要瞪自己,再微妙的心情都成了无奈。洁世一承认自己有些小心思,有些事情太过复杂,用言语都难以描述和确认。

  好吧,待会再说。

  洁环顾一圈,看见茶几上空掉的水杯,拆空的锡箔药板。凛翻了个身子,背对着他,看起来没什么余力,像是让他自便,自己断断续续地用嘴呼吸。沙发被糸师凛彻底占据,他就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,无声无息地待在旁边。

  如果他把自己当主人,就显得无事可做,可如果把自己当客人,就显得这个时候来得不巧。洁世一看向沙发上把自己裹成一条的糸师凛。又捏着钥匙,盯着上面的沟壑与纹路发呆。凛从来都是不客气的数落他,但也从来没有赶他走,他心想,这是否意味着某些不俗成的规则可以被打破。

  “你要的话就拿走。”一直安静的糸师凛忽然开口。

  他扭过头,有点不知所措地望向凛。承了钥匙的情,说的却不是“好”“谢谢”之类的话,洁世一没有直接开口,踌躇半天,像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。

  凛感到不自在,刚想发难,忽然听见他傻乎乎地问:“你要搬家了?”

  “啊?”

  洁世一疑惑:“或者你休赛期要回俱乐部住?有什么想要却来不及买的恐怖电影?还是……还是你准备接只宠物回来?你想养猫吗,还是狗?”

  “……你很闲吗?”

  “也没有。”洁世一爬上沙发,理直气壮地给他额头上的毛巾翻了个面,“你看,我很忙的。”

  凛推开他,从沙发上坐起来,刘海将他的额头遮挡住,只露出底下一双绿松色的眼睛。洁世一被他的起身吓了一跳,他们之间隔着可观的高度。凛占据高处,怔怔地和他对视,发现洁世一的眼神也是如此。

  刚才的疲倦消失了,他好像因为这句话变得彻底清醒,这种极端的亢奋和混乱只有一线之遥。

  “不要就还我。”糸师凛干巴巴的伸出手。

  “不可以。”洁世一顿时直起身子,把那金属的小玩意往口袋里塞。

  凛在他头顶嗤笑一声,让他去倒杯水来。

  洁晕乎乎的点了点头,起身往厨房走去,糸师凛被他噎了一下,叫住他:“拿杯子!”

  于是洁世一又晕乎乎调头,杯子这么就到了他的手上。糸师凛靠在沙发上,任由自己静静地沉下去,淹没在棉麻的抱枕里。

  他很快就带着装满的水杯回来,手心里还多出两粒药,凛伸手跟他拿。洁世一没说话,看着凛喝水时咬住玻璃杯沿,又看他吞胶囊时咬胶囊壳子。

  凛从来不把自己当主人,也就不把他当客人。

  洁世一想,这简直是他冲进禁区的一大步,不管等一下凛提出的代价是让他跑腿去买游戏,还是三更半夜看恐怖电影,要在公寓养猫还是狗,他都会不加思考百分百地举起双手赞同。

   他正暗自下定决心,身旁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吸声,糸师凛开口喊他,似乎又和他说了什么,但发热让他气力不足,听不太清楚。

  于是洁凑过去,专注地竖起耳朵:“什么?”

  他们离得很近,呼吸声都变得清晰。

  糸师凛忽然扯住他的领子,洁被拽了个踉跄,手在空中乱抓,刚好扯住凛的衣摆,他还没反应过来,两个人跌跌撞撞,脑袋和下巴撞到一起。洁捂着额头吃痛,第一反应是去扶凛的手:——好险没有把杯子打翻,差点就水溅当场。

 “…我说,”

  凛咬着牙,有气无力地骂:“你是白、痴。” 


  

  凛的公寓最终落定在市区,四通八达,离哪都很近。洁世一比赛时来法国跑客场,去公寓就见他在家,休赛后来法国玩,也见他在家。久而久之,洁渐渐咂摸出一点半点的规律来,他的猜想大概是准确的,毕竟不管哪一次拜访都刚好被糸师凛抓个现行。

  凛偶尔回忆起这件事,没后悔过把公寓钥匙给出去,却反思自己当初为什么没给公寓多上两把锁。

  洁世一就这样一连住了好几天,十分没有客人的自觉。说什么是什么,给什么吃什么。他有一瞬间反省了自己是否该付一半房租,但还没等他住满一个月,又很快要因为俱乐部的安排匆匆分开。糸师凛的假期还有残余,但洁世一非去不可。这给了他机会道别,但没来得及多说两句,就遭到凛毫不留情驱赶:要走赶紧走,别浪费时间。

  洁世一凝望着他,似乎想说些什么,又什么都没说。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,他竟然扯着他的衣角问:“你不可以和我一起去?”

  凛愣了一下,没料到他会来这出。

  他说着,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来,糸师凛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多的门要锁,偶然得知他去德国时把琦玉老家的钥匙也带在了身边,意味不明,哪怕一年到头也用不上几次的东西,他也要带在身边。洁翻找一番,轻易地把上面某把钥匙拆下来,像分冰棍一样将自己的领地一分两半。

  糸师凛嗤一声,没有接他的,用钥匙把公寓反锁。

  “我才不去你家。”

  


  洁世一慢慢在黑暗中睁开眼。

  他似乎做了个记不太清的梦,有个强烈的开头,却没有好好结尾,导致残余的困意还在脑子里盘旋。他半梦半醒,在一片漆黑里摸索手机,解锁时惨白的荧幕光撒了一脸。洁眯着眼努力聚焦,在五彩斑斓的桌面上辨认数字。

  凌晨。

  他放下手机,困意令他的思维迟钝,但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,上次他一拍脑袋地坐上两个小时的飞机,一路从慕尼黑跑到法国,出了机场没有地铁也没有午夜巴士,他拦了半天出租车,还来不及收拾自己,乱糟糟就往凛的家赶。

  换做以前他可不敢这么干。糸师凛睡眠向来浅而规律,他们住在同一间宿舍时,洁半夜回房间需要放轻脚步,凛则躺在他对床,把自己裹在蓬松的被子里,只露出半个脑袋,身体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起伏。

  如果那个时候他不光扰人清梦,还吃夜宵,凛大概会把他和饼干罐一起丢出去,再把门摔上。

  嗯,嘛,没关系。洁世一笑着呼出口气,外面似乎有些细响,但在公寓楼也正常,他略过那些细微的声音,有些耍赖地陷入沉思:至少上一次凛允许他留下来了,至少自己临走时,也自作主张地给凛留了一把钥匙。

  而不管糸师凛收下还是丢掉,来与不来,其实都没有关系。他们最终都会在赛场上见面。

  真好。他这样想着。

  洁翻了个身,将半边脑袋陷进被子里,清醒的思路逐渐被柔软的枕头侵蚀,困意重新像潮水般蔓延。

  只要笃定了这件事,别的事情就都显得无关紧要。就如糸师凛一直会站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,他也一定会来。

  洁世一安心地闭上眼。

  

  而他此时还不知道的是。大约一分钟后,糸师凛将会掏出他当初自作主张留下的公寓钥匙,带着行李和牙刷毛巾,于凌晨三点十一分闯进他在慕尼黑租的公寓,霸占他的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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