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鳄茶泡饭

开始造谣

【洁凛】人工脱险

/一点也不灵魂伴侣的灵魂伴侣pa


*


  啊。

  洁世一的手还放在他身上,声音很轻:你醒啦?

  糸师凛没好气地挑了挑眉。

  就在刚刚,他才从睡意中抽离出来,头发被静电弄得服帖。似乎听见洁世一小声嘀咕了些什么,但声音隔着棉花,模模糊糊透过来,但每个字都听不清。

  糸师凛面上不显,睫毛闭成一个好看的弧度。他伸手去打掉搭在身上那只手,但洁世一先他一步,自觉把手收了回去,糸师凛一晃悠,挥了个空。

  他愣了一下,在心中纳闷对方的干脆——这种情况太过罕见,通常不论对方态度再怎么坚决,他们也都会在无声中相互违背。

  好像刚才扰人清梦的不是他一样。洁世一坐在他旁边,手搭到膝盖上。保持着良好的距离感,糸师凛感觉到厌烦稍微平息了些,算了就算了,他也没兴趣去深究这家伙的想法。

  “别来吵我。”这是他回复洁世一的第一句话。

  糸师凛又想了想,似乎觉得这句话对这种人没有什么威慑力,于是悻悻地把手臂曲起来,翻身留下一个背影给他。

  “不然就杀了你。”这是糸师凛的第二句话。

  洁坐在他背后,没有说话,有意无意地帮他整理被角,布料窸窸窣窣,凛被这动静弄得有些烦躁。

  

  ……应该不是眼花吧?

  洁世一看着被窝顶露出的零星一撮黑发,有些恍惚的回忆。如果他刚才没看错,凛后颈上有一块不小的痕迹。

  他们当职业足球选手很多年,受伤与骨折早已是家常便饭。糸师凛年龄渐长,不再像少年时那样过分执着完美,粗暴的行事风格让他战无可挡,也让他身上多出许多大小伤疤。

  洁世一记得他的好胜心,说这是凛在战场上留下的勋章,糸师凛冷着脸,声称不过是被鬣狗咬的牙印。

  但那一块伤和洁世一见过的都不一样,并不像腿与手臂上的疤那么狰狞,边缘更整齐、颜色也更白,远远就像一块不均匀的肤色。如果不仔细去辨认,几乎发现不了。

  洁世一越想越有些焦躁,问不出的话仿若一根蛛丝,若有若无牵扯他的心绪。他抚摸上对方的后颈,自己描摹那块疤痕的轮廓。糸师凛这时忽然把眼睛睁开,他猝不及防撞进一片翠绿色里。两人相互凝视,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。

  洁世一手停在半空,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样子看着有些无措。等到静默的几分钟过去,洁世一才后知后觉想解释什么,但两人一低头,都看见他一只手搭在糸师凛身上,完全是抓个现行。

 “…呃,你听我……”

  糸师凛静静看着,不说话,也乐意不搭理他,饶有趣味地看他绞尽脑汁,企图狡辩的狼狈样子。看来看去,还是他扫了一眼身上那只手:“拿开。”

  “噢。”洁世一举起手来。

  “眼睛也移开。”糸师凛追加道。

  “好。”洁世一闭上眼睛。

  “你靠太近了。”

  “…这床就这么大。”洁世一无奈。

  他们甚至不是面对面着,糸师凛背对他,洁世一盘腿坐在他那一侧,两人膝盖挨着手肘,球场对抗也不过如此。

  洁世一尽盯着那块皮肤看,翻来覆去地注视,轮廓都描明显几分。糸师凛感受到身上有视线流连,骂他目光呆愣,他眨眨眼睛,忽然没话找话冒出一句:……好漂亮的疤。

  “你这…——”

  没等糸师凛张嘴戳他脊梁骨,洁世一马上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,抢先投降:“好吧,我不说了。”

  他这样没有诚意的见好就收,糸师凛听过就算了,没觉得有什么,扭头埋回被子里,又找到原来那个舒适的姿势,用一整张柔软棉被包裹住他自己,卷得鼓鼓囊囊的,看样子没打算给洁世一留余地。

  “还疼吗?”没等安静多久,洁世一假装漫不经心地冒出一句。

  “……你今天话很多啊。”

  “那……这么大一块伤,长回来是不是花了很长时间?”

  糸师凛气笑了:怎么,你要割一块给我?

  不给。洁世一眨眨眼,说:你自己来挑。

  糸师凛这下被彻底吵醒,他翻过身狠狠踹上他一脚,让他少耍嘴皮子:恶心死了,谁要你的东西。

  “所以你现在长回来了嘛。”洁世一这回没躲开,笑着挨了一记足球待遇,整个人轻飘飘地往后倾斜。他重新凑过去,认真打量道:“疼吗…怎么来的?”

  我反悔了。

  糸师凛暴起道:去厨房拿刀来,我这就割你一块。

   

  提及这件事,其实已经不成秘密。青春期是一个奇妙的年纪,少年少女会在这时个子抽芽、骨架变大,喉结与鼻尖同时翘起,许多并发症也会在这时出现,其中不乏一些奇妙的现象——有些人身上会浮现出名字,这个名字甚至可能不论性别、距离或国籍,且这个名字的主人作为灵魂伴侣,多少会与你纠缠一生。

  但不是什么人都会有这种天降横缘。实际上,这种几率实在太小,小到几乎很多人都以为这只是某个都市传说,最后成为学生间的恋爱谈资,供他们安放春心躁动。

  一个冥冥之中的、命中注定的偏爱与选择。谁没有幻想过呢?

  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,如果身上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、不熟悉的名字,甚至被告知余生要与这个人纠缠到一起去,也未必是一件好事。

  糸师凛就属于后者。


  在某个糸师凛孤单一人的春季,气温反复无常,哪怕他再勤于锻炼、身体素质再强盛,在流感面前也败下阵来。但这病来得太过反常,他居然罕见地发起高烧,迷糊中他感到神智被高高抛起,好像停留云端,又重重落回床铺上。

  他梦见一片雪夜。

  煎熬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亮,糸师凛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,一摸额头,早已不烫了,只是汗水黏连的感觉很不好受。

  他在浴室换下衣服,却意外在后颈摸到一片纹路:那里微微发热,有皮肤的粗糙,和墨水般的细腻。

  搞错了?这是他是第一反应。

  ……居然真的不是传说。这是他的第二反应。

  糸师凛才十四五岁,年纪轻轻,大把时间,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终点。而某人带着自己的名字,如烙印般出现在了他身上。

  

  他想了想,面无表情的决定先洗个澡,将疲惫与高烧痕迹冲刷干净。糸师凛避开镜子,在再三确认后颈上的东西不能被热水和酒精棉片擦去后,他良好的接受了这个事实。从柜子找来有领子的衣服,把擦得发红的后颈遮挡住。

  值得一提的是,哪怕许多学生都已经将“灵魂标记”当成都市传说和恋爱话题,但在刚入学时,有老师还是详细介绍了标记不能洗掉、不会褪色的特点。

  但哪怕通常手段去不掉,也没关系,如今技术发达,很多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了。可以选择用激光手术消除掉,通常去医院就能处理。

  

  糸师凛在指导下走入诊疗室,发现等候区里人来人往,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情绪来与某个人做诀别,不同地方、长短、性别的名字,糸师凛好像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,但每个名字与脸他都没有记下。

  护士已经走进更里面的房间,将一份同意书被递到他面前,医生尽分内之事,详细而严谨地阐述相关条款。按理来说他还没成年,在医院做什么都需要过父母那关。但这是涉及到个人隐私保护的问题,他们不会透露别的信息。

  “请你看一下这些,详细的内容都已经写在上面。但我们还需要让你的父母知道情况。”

  医生看着他,说到最后,目光却落在他身旁的父母身上:“如果知情并同意,请在这里签名字。”

  糸师凛站在在原地,思绪漫无目的地飘着,他不知道父母和医生说了些什么,但在得到肯定答复后,他父母忽然让出文件前的位置,包容地看了他一眼,将那支黑笔留给他。

  糸师凛直接拿笔签了名,这件事除了考虑要去哪个诊室以外,没有什么可犹豫的。

  医生的视线从档案扫过,感叹他的年轻和幸运。糸师凛回头瞥了一眼护士,护士向他点点头,表示尊重他的决定,笑着说:不要怕,无痛无痕。你想好啦?似乎还没看过这个名字呢,需要拍个照片、或拿个镜子给你吗?

  “……不需要。”

  他摸了摸后颈,往那名字上用力抹了一把,眼也不眨。糸师凛皱起眉头道:别留照片,别拿镜子,也别告诉我。我不想知道任何一个字。

  一瞬的进球要靠一生来磨炼。任何东西都不能一笔带过他的努力、任何人也不能束缚他的名字,哪怕是他自己。球技要靠锻炼,运气要靠打磨,糸师凛漫无目的地想。

  ——他从不需要命中注定。

  

  因为太好奇,糸师凛又从来没有和他提起,洁世一缠了他整整一天一夜。倒不是他爱八卦和刨根问底,凛向来随性而为,他要讲什么、讲多少全凭心情,理由也很多:肚子饿了、人累了,或者看不惯洁世一那双清澈愚蠢的眼睛,经常说到两三句就停下。不过恰逢假期,洁世一索性绕着他跑。一路白天跟到黑,让男友度过了一个鸡飞狗跳的周末。

  结果就是害得糸师凛一夜没睡好,白天也提不起精神。洁这才从零碎的聊天里拼凑出信息。

  ……说完全不失落是假的。

  但洁世一失落的地方又有些不同。他从没觉得自己要成为某人的命中注定,相反,他对这些事向来顺其自然。只是糸师凛上有太多他参与不了的过去、太多他解不开的谜题。他纠结得太久,苦恼积压在心里,最后却都变成抒发不了的情意。

  ——你究竟遇到了什么,才觉得自己不需要任何人?

  洁世一想起他们两人斗得遍体鳞伤的过去,只觉得自己幸运,糸师凛当年单方面宣告的死亡宣言,直到今天也没有撤回。不管糸师凛要扬言杀他多少次,洁世一还是都会有勇气接下他的战书。

  不管多少次。

  “……你傻吗?”

  洁世一眨眨眼,这才回过神来。

  糸师凛看着他,在洁世一脸上看得红一阵白一阵,他下意识捞起自己的头发,摸到后颈那块皮肤,如今那里已经光滑,已经没有半点粗糙愈合的痕迹。

  “知道了怎么样,不知道又怎么样?”他声音带着烦躁,“不过是个倒霉催的名字。难道我要被来历不明的东西摆布不成?”

  洁世一摇摇头,刚想开口说不是,糸师凛没给他还嘴的机会,咄咄逼人起来:“还是说你和以前那些蠢高中生一样,把这些东西当成人生?难道你踢球那么多年,进的每一个球都是命中注定?”

  “……你别搞错了,我要选谁,不选谁,轮不到其他事情插嘴。这是我自己的决定。”

  洁世一到底是个天降意外。猝不及防闯进他的人生、搅乱他的情绪。这选择固然荒谬,但糸师凛不是头一次荒谬一回,他就是选了,这样一个固执己见的人,到现在也没有一丝动摇。

  洁世一愣住了。

  “……哈?”

  怎么会有这样的人,什么叫做了决定?

  把所有人都推开的是他,纠缠不休的也是他,要按糸师凛的算法,他早已经被推了又留几百次。要是他真说出自己被他推太远了一次,不得被记恨在心。

  糸师凛扫了他一眼:“……你还能想些别的什么?英语也烂,不解风情,蠢得到家。”

 “……怎么说也不能这样…!” 

  洁世一哭笑不得地控诉他。他还没从那番情绪中缓过来,糸师凛说的什么都只管进耳不进脑,现在摊了牌,什么距离和好脾气都顾不上了:“明明当时是我先看见你,我先选的你。虽然后来曲折了点,但你以前可是觉得选谁也无所谓……”

  糸师凛如实嘲讽:“你当时也就这点能耐。”

  好吧。洁世一被气得噎住嘴巴。他在心里咂摸出些别的东西,想道:好吧。

  糸师凛就是这样,堂堂正正、义无反顾。就像当时他拿着那一纸空表格,一支黑墨笔。趴在录像室地上果断在A组那画上一个圈,神色飞舞地和玲王道谢:——看吧!我会证明给你看,我的选择没有错!

  他就这样与凛结下斩不断理还乱的梁子,他们本都是眼里只有往上爬的人,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陷入如此复杂的境地。而如今走到一起去,更是怎么理也理不清了。

  虽然这样也不错。

  不管别人说些什么,犹豫什么,感叹什么。 他们总是会坚持自己的选择的。

  洁世一想了想,伸手掀开他的被子,将自己钻了进去。他在糸师凛的回避里找到自己的位置。糸师凛皱眉头,被反过来占据了被窝。洁世一盯着他看,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,尽管糸师凛脸色一黑,看起来完全不这么觉得。

  “嗯,”他缩在被体温提前捂暖的被窝里,朝糸师凛笑笑,“也许这样也不错?”

  “……不错个头,给我滚。”

    选择了就要坚持,下决心了就不能后悔。

  ……虽然很固执己见、不听人劝,洁世一满足地想,但这样也不错,这很利己,也很糸师凛。

  于是洁世一真的听他了的话,从被子里钻出来,他光明正大、坦坦荡荡地坐在床上,用手拨开身旁熟睡人的刘海。在凌晨两点继续扰人清梦。

  “喂…——你还醒着吗?”

  在被子里窝了半小时的糸师凛终于怒气爆表,他又一次睁开眼,听见这混账故意笑着问道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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